文 | 一点财经编辑部
「成为首富让我失去了自由。」
在前不久的央视 《对话》 节目中，农夫山泉创始人钟睒睒如此坦露心声。由于今年被卷入舆论漩涡，他的私人空间被侵蚀，失去了隐私自由。在节目中，他直言：「这个首富说句老实话，在我们这个国家是有负面性的。」
钟睒睒之前，马云是首富位置的常客。
他被问起当首富的感觉时这样说到，「我从没想过当中国首富，也没想过当浙江杭州首富，我连我的小区首富都不想做。」
众人仰望的宝座，在他们眼里似乎成了烫手山芋。
过去二十年，钟睒睒、马云、王健林、许家印、黄光裕等人先后当过首富。他们站在财富之巅，早已财务自由，但其实并没有世人想象的、可以肆意而为的 「钞能力」。
相反，越是站在高处越要如履薄冰，稍有不慎就会跌落。许家印、黄光裕等人，都尝过肉体失去自由的滋味。
对于不差钱的首富而言，自由反而成了一件奢侈品。
01 舆论和乱象
1988 年，钟睒睒辞掉记者的工作正式下海，跑到海南创业。同一年，宗庆后研发出娃哈哈营养液, 让娃哈哈年销售额破亿，完成了原始积累。
在后来的改革开放浪潮下，钟睒睒办过报纸、做过窗帘，最后聚焦在了水生意上。他跟宗庆后发展出亦师亦友、竞争对手的关系，也都先后当过首富。
今年宗庆后的去世，则让钟睒睒陷入一场巨大的舆论危机。
如今的网络舆论，热衷的是非黑即白、互相站队。在情绪的助推下，网友将钟睒睒当成攻击的靶子，「钟睒睒对娃哈哈忘恩负义」「钟睒睒的行为就是典型的农夫与蛇」。
钟睒睒并不喜欢被过度关注，但也无可奈何。站在财富之巅的首富，开始被舆论绑架。
舆论的可怕之处，在于会无限渗透和扩张。
有网友就将钟睒睒和马斯克进行对比，认为美国首富是造火箭的，中国首富是卖水的，所以就比较 「水」。
钟睒睒倒是表现的挺坦然，「我觉得这句话也很中肯」「马斯克是天才型企业家，自己只读了四年小学，做了十七年的农民。经历不同，在社会评价上没法比较。」
舆论攻击从钟睒睒本人，逐渐蔓延到其他方面。比如，质疑其儿子是美国国籍，攻击农夫山泉崇洋媚外；质疑农夫山泉东方树叶系列饮料上的包装，印上了疑似日本建筑的图像......
口水攻击，直接映射到现实业绩。根据 8 月 27 日农夫山泉发布的 2024 年半年报，其包装饮用水产品营收下降 18.3%。
作为饮用水领域的头部品牌，农夫山泉的业绩波动会影响到全行业。尼尔森数据显示，2024 年 1-6 月我国饮用水销售额同比增长约 4.0%，而在一年前这个数字还是 7.4%。
蝴蝶效应正在发酵。
有人说，首富是注定要承受舆论的，因为 「欲戴其冠、必承其重」。但让人感到背脊发凉的是，在算法和流量的加持下，如今的网暴往往裹挟着偏激、不合逻辑的话语，如洪水猛兽般显露出更为深远的危害。
如果首富也能被轻易被舆论绑架，那么一大批中小企业主、无数的平凡人，又该如何应对可能的网暴？
拼多多创始人黄峥，在今年 8 月 8 日短暂取代钟睒睒成为新晋首富。跟钟睒睒一样，黄铮也曾深陷舆论危机。
2018 年，拼多多赴美上市，但泼天的流量攻击也随之而来，主要集中在 「平台存在低价低质的山寨产品和假冒伪劣产品」。黄峥将这场风波描述为，拼多多成立三年来最大的舆论危机。
随着舆论发酵，一向低调的黄铮不得不出面，发布题为 《坚持本分，即使是恶意的攻击，也要善意的解读》 的内部信。其中提到，坚持本分，即使是恶意的攻击，也要善意的解读。
经历那场舆论危机后，拼多多一路势如破竹，市值从 350 亿美金左右暴涨到千亿美金级别，甚至一度超过老大哥阿里巴巴。
不过，今年 8 月 26 日拼多多发布 2024Q2 财报后, 股价突然暴跌, 跌幅一度超过 30%。黄铮身家随之大幅缩水，钟睒睒重新登顶首富。
有人称，黄铮并不想当首富，也不想成为舆论的中心人物，所以在财报中释放利空消息压制拼多多股价。这显然是种阴谋论，没有任何证据能佐证这种说法。
当然，也能看得出来黄铮并不在意首富的称号。此前黄峥也一度逼近首富位置，但他选择卸任 CEO、捐出价值 1000 亿元的股权，和首富拉开了差距。
无论是 44 岁的黄峥，还是 70 岁的钟睒睒，似乎对首富都不太感冒。
02 边界与困局
在上一个十年，首富之争的焦点人物不是钟睒睒和黄峥，而是马云和王健林。
那也是互联网和房地产的黄金年代。
2014 年，阿里在纽交所上市，创下全球史上最大 IPO。马云的身家也随之暴涨，首次登顶中国首富。
在马云成为首富的路上，也遭受着舆论危机。2011 年淘宝深陷假货的舆论漩涡，遭到买家的海量声讨。于是，淘宝出台了新规则，但又遭到部分卖家的激进抗议。
为了缓解舆论压力，阿里办了一个媒体沟通会。上台发言前，马云担心自己情绪激动话语说过头，在手上写了四五个同样的字：
忍。
但是在 2020 年 10 月的外滩金融峰会上，马云却没有忍住，在演讲中炮轰金融监管。十天后，蚂蚁集团暂停上市。半年后的 2021 年 4 月，市场监管总局对阿里开展行政指导，责令其自查整改。
商业是有边界的，过于自由就会碰壁。
三年匆匆而过，今年 8 月 30 日市场监管总局宣布阿里完成三年整改。阿里回应，这是一个新的发展起点。
从阿里最近的各项动作来看，的确进入新的发展阶段。
8 月 28 日，阿里完成香港双重主要上市。此后，阿里在纽交所和港交所都是独立上市的。这可以让阿里降低面对美股单一市场的不确定性和风险性，增强自身在资本市场的稳定性。
9 月 4 日，淘宝宣布将逐步向所有淘宝天猫商家开通微信支付。同一天，美团外卖、酒店开通了支付宝小程序。以往的竞争对手，如今变成了合作对象，阿里的基本盘变得更稳，想象空间变大。
这些事件串联到一起，其实都在筑牢阿里的压舱石。在不确定性周期里，稳定比发展更重要。
如今的马云，已经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，同样低调的还有王健林。
2016 年，王健林登顶首富。在当年的 《鲁豫有约》 节目中，他说年轻人想当首富是对的，但最好定一个能达到的小目标，比如：
先挣它一个亿。
当时的王健林壕气冲天，曾直言万达广场就是一台台印钞机，光地租都能收 1000 亿，仅凭这一点万达就能 「任凭风浪起，稳坐钓鱼台」。
在阿里上市的 2014 年，万达商管在香港上市。万达商管负责万达广场等核心业务的运营和管理，是万达集团最核心的资产之一。这次上市募资了 313 个亿，成为当年港交所规模最大的 IPO。
同时，万达开始加速在海外进行资产并购。外界传来对其海外投资的质疑，王健林回应：
万达的钱不是偷的，也不是抢的，而是辛辛苦苦赚来的，自己爱往哪投就往哪投。
2016 年，出于价值被低估、现金流不足等多方面的考虑，王健林想私有化万达商管并登陆 A 股。然而，在 「有形的手」 和 「无形的手」 的双重作用下，万达商管没能如期在 A 股上市，眼看希望渺茫后万达商管又试图重新赴港上市，结果还是看不到希望。
在此期间，王健林跟投资人先后签订了三份对赌协议，获得资金的同时也被要求在规定时间内上市。只是，每一次的对赌都没能如愿，反而让自身陷入了流动性危机，不得不开启 「卖卖卖」 的节奏。
最近的一次对赌协议，在 2023 年年底到期。那时候万达商管已经四次给港交所递表，均以失败告终。眼看火烧到眉毛了，2023 年年底万达跟太盟投资集团签署新投资协议，暂时解除了 380 亿元的对赌协议危机。
今年 1 月，万达商管又成立了新达盟这一新平台，试图再次冲击上市。3 月，太盟投资集团、中信资本等 5 家投资方跟万达商管签署协议，表示将向新达盟投资约 600 亿元。
最新消息是，9 月 5 日大连新达盟的注册资本从 162.1 亿元增至 405.2 亿元，投资总额达到 513 亿元，财务实力得到了实质性的增强。不过，万达的流动性危机仍没有完全解决，王健林还没能彻底松口气。
只能说，首富困在了对赌里。
03 欲望和膨胀
一旦打开欲望和膨胀的潘多拉魔盒，首富也会成为 「首负」。
2017 年，许家印以 2900 亿元身价问鼎中国首富，恒大也被业内冠以 「宇宙第一房企」。同是地产大佬的王健林，财富比许家印少了足足 1450 亿元。
登上首富位置的许家印无比膨胀，触角伸到了汽车等多个领域，大搞多元化业务。他把恒大汽车的战略，总结为 5 句话：
买买买、合合合、圈圈圈、大大大、好好好。
然而，疯狂烧钱的同时恒大也陷入了巨额亏损。2018-2020 年，恒大总负债分别达到 15714.02 亿元、14810.88 亿元、15221.8 亿元。媒体问恒大是否会面临资金链断裂问题，许家印说：
公司账上有 3000 亿现金，还问我资金吃不吃紧？
到了 2020 年，恒大借债的利息已经是当时万科的两倍多了。2020 年房地产市场的 「三条红线」 发布，恒大因为债务太高，上市直接宣告失败。
2021 年，恒大理财暴雷，没多久又出现大量烂尾楼。当时，许家印在致员工信中承认恒大遇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困难，但坚信一定能尽快走出至暗时刻。
然而，市场并不相信这碗鸡汤，恒大系股票迅速暴跌。让市场完全失去信心的，则是恒大披露截至 2022 年末负债总额逾 2.4 万亿元，妥妥的 「首负」，世人哗然。
后来的故事，大家都知道了。去年 3 月，许家印因涉嫌违法犯罪，已被依法采取强制措施，失去自由身。
但故事还没结束。
今年 8 月 5 日，恒大发布公告寻求向许家印、丁玉梅等 7 名被告收回股息及酬金共约 60 亿美元。9 月 5 日，恒大汽车被个别债权人申请破产清算。
许家印失去了自由，但创造了一个大烂摊子。
上一个跟许家印一样失去肉体自由的首富，是国美创始人黄光裕。
2004 年，国美借壳鹏润在香港上市，黄光裕以 105 亿元的身家成为首富。此后的 2005 年、2006 年、2008 年，黄光裕又三次拿下登顶首富，风光无限。媒体问他做了首富是什么感觉，他说：
「就像左手握右手，什么感觉都没有。」
在 「2004 国美全球战略合作高峰会」 上，黄光裕曾有段霸气发言：「我做事的规律就是——你对我信任，我就给你越大的信任；你能给我付出，我就带头扶持你的品牌。你若拿我黄光裕平衡我的对手，我就有办法去平衡你的对手！」
格力董明珠曾这样说道：「当时黄光裕以低价冲击市场，目的是将小经销商消灭，那时的人都胆战心惊的，不敢得罪黄光裕，为了保护自身的利益，屈服于黄光裕之下」。
所有的霸气，在 2008 年戛然而止。当年，北京市第二中级法院以非法经营罪，内幕交易、泄露内幕信息罪和单位行贿罪，判处黄光裕有期徒刑 14 年。
一代首富跌落。
2020 年，黄光裕获得假释出狱。第二年，他发布公开内部讲话，「力争用未来 18 个月的时间，使企业恢复原有的市场地位。」
然而，国美已经不是当年的国美。除了市场份额急剧萎缩，业绩也在下滑。前不久，国美发布 2024 年上半年业绩，收入为 1.69 亿元，同比下降 59.28%，净亏损 44.32 亿元，同比扩大 25.23%。
首富也无力回天。
04 结语
时势造英雄，首富都是一个个时代的产物。
每位首富，都有各自的时代局限性，没有人能永远坐在首富的位子上。有人安全地走下来，有人狼狈地走下来。
很多人不明白，那些狼狈的首富明明站在高处，可以看的更远，为何没有以史为鉴，仍会犯错变得不自由？研究历史的作家当年明月曾这样说：
我们从历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训就是，我们没有从历史中得到任何教训。
